榓林杏阁尔

产粮计划第七弹！

依旧很甜√

历时一个多月，字数：10653

目前为止最为完整的一个故事 时间线跨度很大

只想说，两个人就是彼此的光，拂晓黎明时，相互救赎。

繁星碎片以往的短篇：About people 关于面包 About home 关于信仰 

在游戏里有灵魂伴侣一样的存在是什么感受？ About gentleness 你与光

拂晓黎明

 

0

 

通过老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高楼耸立的水泥建筑上压得被灰蒙侵蚀的苍穹，一滴一滴的雨痕划过玻璃，模糊了外面举着伞人来人往的人潮，还有闪着七彩霓虹灯的铁灰色的建筑物。有着八十世纪亦或是奇幻风格的咖啡厅兼酒吧的“Dicey Cafe”，与外面超现实的科技风格产生了鲜明对比，而咖啡芙蕾肤色的老板正一边晃着银色摇杯一边看着靠在窗外的男生。

 

无论是多次光临自己在SAO的店铺的朋友，还是那个在游戏中远近闻名的黑衣剑士，窗边的男生都可以说是他的老相识了。“双刀流”桐人，现实世界名为桐谷和人的家伙，正蜷缩在窗户的一边，桌子上放着每次来这里必点的双摇冰点咖啡。他难得穿了一身黑衣，里面的衬衣被他解开了一粒扣子，露出的削瘦的脖颈白得让女孩子都有些嫉妒，黑色的长发贴在眉头，眉毛微微蹙起，白色的耳机一边戴在耳朵上，另一边缠着垂在衣领上，在锁骨旁稍稍打着旋。

 

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飞快地敲打在手机的屏幕上，亮晃晃的光芒反射在他的脸上，眼睛里漫漫黑夜仿若盛满了星光，与窗外的喧嚣构成了一副和谐而又孤寂的画面。每当这个时候，艾基尔都会有那种，黑衣剑士又回来的错觉。

 

桐谷和人，总是给人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中学生，却没有普通中学生的那种鲜活劲，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就连游戏中，他也是以“独行玩家”和“封弊者”这两个名号闻名遐迩的。

 

“喂，我说桐人，你在等人吧？”

 

低头的少年闻言抬起了头，

 

“是啊，我在等优吉欧……又下雨了啊。”

 

面对桐谷和人这个后知后觉的反射弧，艾基尔挤着自己的面部神经，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满意的无奈表情，但若是小孩子看到，怕只会“哇”得一声哭出来吧。但面对艾基尔的表情，黑衣少年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上次来你这里，也是个雨天。”

 

“结果没想到，你就遭人袭击了，醒来之后就给我们带来一个男朋友认识。”

 

艾基尔接过话茬，开了一个不算有趣的玩笑。桐谷和人摘掉耳机，放到桌子上，捧着冰凉的咖啡喝了一口，甘甜的味道滑入口腔，还没等他想出来如何回应这个玩笑，桌子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立马瞄了一眼来电，立刻放下杯子接起来，神色愉悦还带着些许紧张。

 

——男朋友吧。

 

早已脱离单身狗的已婚人士艾基尔，看到他这个紧张兮兮的样子，顿时心知肚明。

 

“快到了吗？”

 

桐谷和人望着外面的街道，似乎想从人群中分辨出那个人。那个光是读出名字的音节，就让内心猛然一颤的人，同时也是自己的男朋友——优吉欧。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桐谷和人舒展开自己的面孔，带上了笑意说道：

 

“既然到了，还打什么电话啊？”

 

“我只是想通知你到了而已，最基本的礼貌嘛。”

 

被电音处理过的声音和现实真真切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木门被推开，一个撑着伞的男生走了进来，翠绿色的眼睛满含笑意，有些偏长的亚麻色头发撒在白色的男友衬衫上——一看就是和桐人的衬衫同款——带着扣子的袖口被他挽起来，修长的手一抖，把黑色的伞放到了门口的伞桶里。

 

“实际上我的系统外技能已经感知到你的逼近了。”

 

桐谷和人按断电话，冲着与艾基尔打完招呼的优吉欧说道。

 

“那真是太令人感动了，搭档。”

 

优吉欧坐在桐谷和人对面的位置上，托着腮帮子笑着说。桐谷和人看到他这幅模样，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每次跟优吉欧在一起的时候，桐谷和人都感觉自己被从冰冷的逆浪中拯救出来，全身心得放松下来，眼睛里都是那个穿着简单的少年。

 

……话是这么说，他看着只穿了一身衬衫的优吉欧，用手指摩挲着杯沿，撅起嘴巴对他说道：

 

“优吉欧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啊……毕竟也还是夏天啦。”

 

优吉欧伸出手抻着自己的袖口，将它挽下来：

 

“而且，神代博士做的‘容器’，还没有那么高的敏感度。”

 

“咳，我倒是忘了这茬。”

 

桐谷和人尴尬地咳嗽一声，然后捧起咖啡，埋头喝了一口，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也不给优吉欧点吃的了，处理器会短路的。啊，真是居家啊……”

 

对面的优吉欧听着这句生硬的转折“噗嗤”一声笑出声，

 

“既然这么居家的话，那桐人的父母也会满意的吧。”

 

“咳咳咳……”

 

在短短几十秒内连续两次被呛到以后，桐谷和人放弃了那杯咖啡，将脸扭过去，伸出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按了按太阳穴：

 

“也、也是，本来也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下，桐谷和人终于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在收起自己纠结的表情后，他问优吉欧道：

 

“收拾好行李了吗？”

 

“那当然。”

 

优吉欧起身坐到桐人旁边，旁边的艾基尔在看到他对自己露出微笑之后，点点头嘴里嘟囔着“荷兰豆快糊了”之类的话走到了厨房里，之后他眯起自己摇曳着阳光的眼眸，张开了双手：

 

“桐人，这里的一个大件货物请你签收。”

 

——优吉欧学坏了啊。

 

桐谷和人在闪过这样不合时宜的念头后，笑了笑——实际上每次看到优吉欧的时候，他已经很习惯地保持这个表情了——然后抱住了优吉欧：

 

“我会好好保管的。”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可是暖和的温度包裹了他们两个，优吉欧能感受到黑色的发丝扫过自己的脸庞，痒痒的，带着一丝柔软。那是一种，只要两个人紧紧相拥，就会感受到，要溢出心脏的感觉。

 

——再靠近一点。

 

——我喜欢你啊，桐人。

 

他在内心嚅嗫道，满足感盈满心头。这是第一次，在真正的“现实世界”，拖着冰冷的机械身体，却感受到的温暖。

 

来自心的，温暖。

 

1

 

——生命，一个复杂的命题，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富有强烈学术性的前提下去思考的话，生命的含义，究竟是被立于青色苍穹之上的神明赋予、可以自由活动的个体，还是更加具体的，包含复杂的机体和交错丛生的神经、分泌的激素与大脑接受与刺激结合而成的……生物呢？

 

坐标，日本埼玉县。一场阵雨刚刚过去，灯红酒绿的街头闪耀着迷人的霓虹灯，无数精密的“机器”按部就班地走动着。优吉欧的鼻子隐约可以嗅到雨后淡淡的气息，手指微微驱动，通过“骨传导”可以听到细微的声音，还有细微的，真正的机械运转的声音。

 

他抬头看着人群，手指虚虚握住，一点灼热的温度在指尖慢慢烧起。

 

……那是桐人的温度。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那也许根本就不复存在的心脏加快速度鼓动着，在他耳边轰炸着像是天边雷鸣，同时雀跃与满足感也在跳动着逐渐升温，但同时不安也如同火焰舔舐着他的心脏。

 

——自己，真的算是一个生命吗？

 

Realworld带给优吉欧的冲击太大，如果不是桐谷和人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来自男友的气息让他心安的话，他恐怕早就蜷缩在一起了。而现在，这个有些沉重的机械身体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只能算作一个被造物。

 

那……桐人是否也想过这个问题呢？

 

地面微微地颤动，几乎在一瞬间便被优吉欧捕捉到。远处的停车场里一个黑影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发动机的声音也越发地响亮起来，带着与这个世界不符的节奏闯入了优吉欧的视线。但真正吸引优吉欧视线的，是摩托上的那个人。

 

现在的那个人……自己真是从未见过。

 

桐谷和人，那个平常懒懒散散的家伙就这么跨坐在酷到没朋友的机车上，一脚蹬着地斜斜地歪着，黑发被风吹起来些，黑外套外加衬衫的配置实在是太过有男友力，锁骨挑起，肩胛和后背弯成完美的流线，唯一与一身黑产生鲜明对比的，是过长的线好好卷起来戴在耳朵上的，白色的耳机。

 

“上来吧。”

 

桐谷和人丢过来一个安全盔，优吉欧笨拙地戴上后，跨上了摩托。

 

“抓紧。”

 

“知道了。”

 

优吉欧靠在他的身后，果不其然换到了桐谷和人手脚无措的僵硬。他“噗嗤”一下再次笑出来声。

 

“是先回家吗？男朋友？”

 

“优吉欧啊……你说你怎么到了real world之后怎么就学坏了呢？”

 

“啊，这个啊，跟我家男朋友学的。”

 

“我可没教你这个……咳，不说这个了，在回家之前，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桐人收回撑在地面维持平衡的脚，扭动车把，飞快地穿过了人群。

 

 

2

 

“优吉欧学长，最近是和桐人学长闹矛盾了吗？”

 

温柔可爱的声音从自己的不远处传来，优吉欧才终于从自己的历史课本中回过神，看向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初级修剑士——罗妮耶和蒂洁。他将厚重的书籍倒扣在图书馆的桌子上，修长洁白的手交叉，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有啊，两位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两位可爱的少女对视一眼，对优吉欧过于礼貌而又亲切的反问有些束手无策。蒂洁紧张的拽着自己灰色的袖口，鞋底踹了一下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摇晃着自己秀丽的红发说道：

 

“原先两位大人总是形影不离，但是最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所以，所以我们想，如果两位有什么困难的话我们可以帮忙。”

 

有着黑发的少女连忙补充道。

 

“这样啊，多谢关心。”

 

蒂洁听到比自己稍稍年长一些的学长略带愉悦的笑意，像是珍珠一样的面庞染上了一抹红晕，那个穿着青蓝色制服的少年，眼睛里好像浸着阳光，暖洋洋的，让人感到舒适。

 

“不过我们两个真的没什么，桐人刚刚还跟我讨论中午吃什么呢。”

 

优吉欧说着又摊开了有些发黄的书籍，捻过一页，黑体字跃然纸上，一瞬间脑海闪过桐人略带纠结得与自己谈论食物时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欢呼雀跃地鼓动着。

 

最近，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桐人，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不同于在村子里的时光，那时他被自责和思念占满了全部的心绪，对于突然来到自己世界里的桐人，只是用以自己的平常态度去接纳他罢了。

 

但现在不同了，两个人越是靠近，越是相互了解，优吉欧就越能发现那个黑发少年身上所掩盖不住的闪光点。他的笑容，他做事胸有成竹的自信，垂下眼帘时安静的模样，甚至于与首席上级修剑士萨姆试炼时的的风采，都深深地吸引着优吉欧的目光。

 

——还想要再靠近一点。

 

每每抬头看他的侧颜时，优吉欧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这样的想法。这种心情让他感到愉悦，但也有着不安。他的手指摩擦着粗糙的书页，发现书上熟悉的字眼都让他静不下心来时，优吉欧干脆放弃了阅读自己最爱的历史。

 

像那样才华横溢的人，真的会为自己驻足吗？

 

想着自己的“挚友”在将来会分道扬镳，优吉欧都会感到无所适从。直到现在似乎也无法再隐瞒自己的心意，不被禁忌目录所允许的……爱意。

 

优吉欧愣愣地出神，满脑子都是桐人的名字和身影，还有心里隐隐的刺痛。最后是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神，优吉欧深吸一口气，发现蒂洁和罗妮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他在内心里补上一句抱歉，回过头看到那个明亮的少年靠在门框上冲他打着招呼。

 

他顿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心情愉悦地走向了那个拿着午饭袋子的黑发上级修剑士。

 

“等你好久了。”

 

优吉欧坐在食堂的一角对着桐人说道。

 

“啊，毕竟跳舞鹿庭那里午饭点时就根本挤不进去啊。”

 

桐人提起这个就愁眉苦脸地耷拉下眉毛，他拿出油腻的袋子，把热腾腾散发着甜腻气息的蜂蜜馅饼递给优吉欧，自己连忙把另一个放到嘴里，舒适地瘫坐在椅子上。

 

“果然午餐的首选还是蜂蜜馅饼。”

 

“虽然价钱也是挺贵的。”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小声地笑起来。他们没有打算浪费太多的时间在午饭中，等到狼吞虎咽完蜂蜜馅饼后，两个人餍足地坐了一会儿，就回到图书馆继续查阅资料。

 

“说起来今天的论点是剑术的起源吧。”

 

“是啊，说起来这个历史可以追溯到……”

 

听到自己的挚友又要滔滔不绝讲起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桐人连忙喊停阻止优吉欧，然后把自己整理好的书放到桌子上，嘴里嘟囔着“明明实战就很好”、“为什么在这里还要学习历史”之类令人难懂的话，一边埋头苦读历史。

 

优吉欧苦笑一声，熟练地从架子上抽出几本编年体的书籍，翻着目录从黑体字上找寻着自己需要的资料——这对于优吉欧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等回过神后，桐人已经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怎么说呢，桐人这种无论什么环境都能睡着的技能也是很厉害了。他走进几步，看到那个人安静地垂下眼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清楚桐人脸上淡淡的绒毛，被黄昏笼罩着，格外显眼。

 

不知不觉看入了神，觉得这个人真是过于好看了。他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发丝碰触到了桐人的脸庞，也能看到阴影逐渐的放大，等到回过神来时，自己几乎紧贴着他的脸了。

 

于是他匆忙后退一步，差点被椅子腿绊倒，发出很大的响声，就连一向温和的管理员也对他投来了责怪的目光。优吉欧觉得自己脸都快烧起来了，内心纠结的怒吼越来越大，觉得自己耳旁都在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无处安放，甚至连看着桐人的脸也做不到。

 

——如果这份感情说出来的话，桐人就会彻底离开自己了。

 

这个念头想要让他落荒而逃。

 

“我这个家伙……”

 

他念叨着，把趴在桌子上的人的黑色发丝拢到耳朵后面，一步一步后退，也不管桐人是否真的睡着了，推开门走了出去。而几乎在同时，桐人睁开了眼睛，一只手遮住自己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起身，随着黑发飘动时露出了带着绯红的耳尖。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抬手捂住乱跳的心脏，脚跟踢了一下地板，推门而出。

 

 

3

 

“桐人学长？有什么事吗？”

 

“啊，罗妮耶，你刚看到优吉欧了吗？”

 

“蒂洁说他去校园天台了。”

 

“……是吗？多谢啦，我去找他。”

 

“学长……”

 

“怎么了？”

 

“优吉欧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少女高声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请不要抛弃他，他真的相当在乎桐人学长啊。”

 

女孩回想起亚麻色少年的眼神，眼中的那抹翠绿色是不可隐藏的温柔与眷恋。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的。”

 

黑发剑士笑了笑，用手摸了一下红色少女的头顶，敏捷地跳上窗台，像是耍酷般地回头望了一眼：

 

“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4

 

大片大片梦幻的橙色从远处的公会教堂慢悠悠地飘过来，像是上好的丝绸在轻柔中铺满了蔚蓝色的琉璃。优吉欧深深吸了一口气，但疲惫的脑袋还是沉重地抬不起头。

 

他刚刚逃离了与自己最好拍档相处的机会，而是自己一个人来到学院的屋顶发呆，亚麻色的发丝被风绕着一圈又一圈纠缠起来，有些痒，而风也渐渐带了一丝冷意。优吉欧决定再过一会儿就跑去找桐人去食堂吃晚饭，也决定瞒下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离开图书馆。

 

“黄昏真美啊，上次看还是在村子里的时候。”

 

桐人坐到优吉欧的旁边，伸手把优吉欧头上打结的一缕发丝揉开，一条腿伸开一条腿曲起，然后把手搭在自己膝盖上，看着远处越发静谧的天空。

 

“桐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优吉欧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啊，刚才罗妮耶跟我说你在这里哦。”

 

桐人笑着说，但很快又恢复了沉静。优吉欧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桐人，平静，内敛，还有一丝迷茫，黑发和黑衣被吹起向后扬起，人就这么静静地眺望苍穹。

 

“优吉欧，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怎么可能啊……”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瞒着你呢。如果按平常，优吉欧铁定会如此反驳，但是这会儿的他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刚才他甚至还想要趁桐人睡着的时候偷吻他——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而恐惧像是涨潮一样蔓延。

 

我喜欢你……

 

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呐，优吉欧……”

 

沉默了许久，太阳已经西斜，阴影投到钟塔，一只鸟翩然起飞。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发现我并不是我父母亲生的……”

 

——桐人已经恢复记忆了吗？优吉欧的脑海划过这样一句话，但他抿抿嘴，什么都没有说。

 

“我很惊讶，也很迷茫，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我的父母，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我的妹妹。这个事实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那个时候的我就十分幼稚而且执着地想着‘这个人真的是这个人吗？’，突然觉得世界变了，变得如此不可信。我开始沉迷于冰冷的机械，单一的机械，以及……充满虚伪但是可信的游戏。

 

“后来我被关在了一个世界，我面临着死亡的危机，我不得不去接触必须去接触的人，我看着他们，但总觉得离他们很远，他们是他们，我，永远只是一个人幼稚地逞英雄。是的，我成为了英雄……双刀流桐人……

 

“可到头来……我却连我想守护的人也守护不了……”

 

阴影投到桐人的身上，使得优吉欧看不清桐人的神情，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低哑而充满自嘲的笑声，甚至隐隐约约能瞥见，反射光芒的泪滴。

 

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里，都只能一遍一遍做噩梦，一声一声道着歉。桐人突然发现，原来坚持那些幼稚的怀疑一点儿用也没有，活着才是最为重要的。只有活着，那些你想守护的人，想亲近的人，才能碰触得到。

 

桐人缩了一下肩膀，看着优吉欧。如果人活着就像趋之于光明的话，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真的想无限去接近。

 

……这个想法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因为这个人，真的是他所见过，最优秀的人了。无与伦比的剑术天赋，温柔的性格，就连像桐人这样的人，也会内心十分舒服地与之谈话，

 

他深吸一口气，原本是来找优吉欧的，结果稀里糊涂变成了一场谈心大会，这让桐人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优吉欧却突然靠近，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可更尴尬了。

 

“……优吉欧？”

 

“桐人，我啊，从来没有出过村子，在遇到你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尽头山脉。可在那里，我因为我的懦弱失去了爱丽丝。我自诩为罪人，每天都是在罪恶中度过的。可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

 

我的世界突然就被撬开了一道缝，变得光明而又温暖。

 

“我一开始是想为拯救爱丽丝而执剑，但是现在的我，突然有了挥剑的信念。但是现在的看着你，觉得你太过遥远了，桐人，你可以走的更远，走的很远很远，你的才华不止仅限于我的身边，不是吗？”

 

他一直害怕桐人的离开，他觉得他一定是病了，对桐人产生了不可救药的依赖。他就像是一只蛾子，桐人烧开了他身上的枷锁，给予了他飞翔的权利，然而他却想要飞蛾扑火。

 

“桐人……我……”他闭上眼睛，想要把情感说出来。说出来一切就会结束了，无论是被抓走也无所谓了……

 

衣服簌簌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嘴，紧接着的，是额头处传来淡淡的凉意。

 

——咚咚。是心跳的声音，心脏从来没有如此快速得跳跃过，简直要把他的耳膜震破。他可以清晰地辨别出额头上的触感是什么，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喜欢桐人喜欢到了极点，把他的所有都占满了。不然为什么，他连呼吸都觉得如此困难，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吸氧。

 

“别傻了优吉欧……”

 

“我追随的，一直是耀眼的你啊。”

 

桐人巧妙地避过禁忌目录的条文，只吻了他的额头。然后他单膝跪地，背负着阳光，像是圣洁的骑士。

 

“这是骑士之吻，我在此立誓，一定会永远永远守护优吉欧。”

 

他顿了一下，锵锵有力地吐出：

 

“以黑衣剑士的名义。”

 

我把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都展示给你，请你务必，接好我的未来。

 

——优吉欧，SAO教会了我活着，而你教会了我如何活着。

 

5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

 

6

 

桐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起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单手持剑的亚麻色少年。那个人深蓝色的眼睛望不见底，原先像是阳光浸过的眼眸失去了神采，如矗立于苍穹之下的冰川。

 

来吧优吉欧，身为“师傅”，早就想要和你全力以赴地打一架了。不是为了所谓空洞的“支配”，而是为了——

 

“你知道吗……”

 

桐人的声音呢喃着，提起自己的爱剑，却没有像优吉欧那样紧绷着摆出剑术的起手式，而是随意的摆出一个姿态。这在VR游戏里的PK系统中是很常见的，开始的第一剑往往在胜负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而预测和防止对方预测自己的技能都是很有必要的一环。

 

“我认识的朋友说过那么一句话……”

 

“有些事情是不打一架就无法传达的。”

 

这些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实战经验，优吉欧，你能明白吗？

 

但是，你不能认输啊，不能向自己认输，更不要向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认输。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刻动起来，蓝色的身影和黑色的身影须臾间撞在了一起，桐人紧盯着带起蓝色光效的蓝蔷薇之剑，起手式是音速冲击！

 

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呢？无论是什么游戏，死掉都无所谓啊，只要几秒钟后就会复活不是吗？就连细微的疼痛都不会感觉得到，所以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直至SAO的到来，一万人数的玩家还有很多的人也抱着这样的理念。这种不真实感，让人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甚至于内心的疙瘩让人喘不过气来。每一次交手，都是在跟死亡擦肩而过，每一次挥舞手臂，都是在与死亡作斗争。

 

几年都没有那种跟死亡亲密接触的感觉，再一次，在这场战役中回来了。

 

两个人碰到后迅速分开，桐人的鞋子狠狠摩擦大理石地面，稳定身体后从左下向右上斜斩而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砍向同样飞掠过来的蓝蔷薇之剑，手震得有些发麻。难以想象优吉欧这样有些瘦弱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站得挺拔的整合骑士垂着眼帘，遮住没有光泽的眼眸。

 

果然，优吉欧，你已经超越我了吗？

 

桐人咧嘴笑了笑，他将重心放在左脚上，微微弯腰，让剑几乎接触到地面上，而左手也是虚虚地握着剑柄。这熟悉的感觉几乎让他误以为回到了那个世界……那个只有剑与剑组成的协奏曲的世界。

 

“那我也要认真了！”

 

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桐人就飞奔到优吉欧的身前，手中的剑已经失去了重量，仿佛是他手臂的眼神。蓝色的光影从右上袭来，而早已预料到攻势的桐人将头一扭，躲过攻击后挑起爱剑朝着护腕处落下！

 

 

——“我们来打个赌吧。‘爱’，是支配。你在害怕，你在他身上饮鸩止渴，现在你害怕失去唯一的解药。那么，我赐予你力量，你来束缚住他吧。”

脑海里突然闪现过这样的画面，桐人屏住呼吸，似乎能从一瞬间模糊的视线里窥到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身影。

 

 

优吉欧漂亮地躲过攻击，两人交替位置，剑与剑没有丝毫犹豫便再次碰撞在一起，火光四溅！两个人后退一步，就像以前他们在练习场一样，仿佛能把对方的想法全部洞悉，胜负从来无法预测。

 

“抱歉了优吉欧，这次我一定要赢！”

 

两个人发出怒吼后，剑与剑不断相撞，身体与身体不断交错。曾经最默契的搭档，现在却只能依靠默契来打倒对方。优吉欧低下身子，像是蛇行一样轻盈地滑过，贴着桐人的身体举起手中的剑——

 

 

——“桐人，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很懦弱的家伙，我失去了爱丽丝，现在我更害怕……失去你。”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以骑士之名发誓，永远守护优吉欧，信守此诺，直至永恒。”

 

 

“破绽哦，优吉欧。”

 

像是这种只有在一招决胜负的PK中才会出现的技能，发动效果往往要慢上一些，桐人看向优吉欧的眼睛，发现那深沉的蓝中，闪过一丝光芒。

 

“太过分了，故意卖给我的吗？”

他侧身身子一跃，擦着光滑的地板离开数米，直觉是对的，优吉欧发动的并不是“艾恩葛朗特流”，而是“艾鲁提欧流”。生硬的冲击声响起，淡绿色的轨道划过优美的弧线，优吉欧不动声色地压低剑身，转身随着流畅地轨迹挥舞出又一个剑技——

 

“斜斩”！

 

 

——“呐桐人，你觉得什么为爱？”

——“唔……大概是吸引吧。灵魂与灵魂的吸引，不仅仅是单纯的快乐，更是两个人相互欣赏对方，对于彼此而言是依靠，更是救赎与绳索。”

回忆像是电流随着“噼啪”的声音在脑中浮现，优吉欧皱眉将破碎的画面赶出脑外，他没有时间去想，甚至，没有资格去想。

他只要按那位大人说的做就好了，

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把桐人抓起来，然后再一次囚禁。

 

 

自下而上动着自己热血沸腾的身体，桐人擦了一下脸边的血，露出笑容，想起SAO时，自己无数次诱导AI的学习功能的时候。看着优吉欧发动的剑技，他眼睛闪了一下，在优吉欧惊讶的目光中，俯身冲刺。

 

“拜托了，这次完事之后，会给你起名字的，所以——”

 

“咿噢噢噢噢噢噢——！”

像是征战的老朋友，桐人能感受到爱剑发出了微微地震动，在SAO时期，在ALO时期，在GGO时期……像是现在，与优吉欧在一起的时期。

 

 

——“SAO教会了我活着，你教会了我如何活着。你知道吗……自从遇到了你，我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我小时候思考过一个很幼稚的问题，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现在我突然发觉，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才是生命的意义。”

 

——“为了你，活下去。”

 

 

身边的一切都慢了，他无比精准地斩出最后一剑，却只是劈开了空气。桐人把剑甩到一边，发动体技，利用惯性狠狠地撞向优吉欧，随着两人的闷哼，一起向后倒去。

 

——“大祭司，你输了……”

 

-

金色的阳光轻轻地铺满大地，“恶魔之衫”依旧挺立于此，几百年来亘古不变。优吉欧静默地走出一步，看到三个孩子正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玩闹成一团。

 

“桐人……”

 

他睁大眼睛，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近乎呢喃地将几个音节通过空气的媒介震动出声。

 

“我说啊——你们干脆在一起好了。”

 

“不行的，爱丽丝，你知道的，这是不被禁忌目录所允许的……”

 

桐人抬起那个黑发不老实乱翘的脑袋，嘴角带着优吉欧熟悉的笑容。

 

高傲的少女摇曳着耀眼的金发，用那双仿佛盛满了海洋的双眸注视着他们两个，然后猛地叹了一大口气，用稚嫩而又可爱的声音说：

 

“那你就不要受伤啊。”

 

“哇爱丽丝，不怪桐人啦。”

 

优吉欧抬眼弱弱地举起手为桐人辩护，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摔下去的。”

 

爱丽丝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就将两个人重合在一起。她充满不安的心脏还在加速跳跃着，一声一声，生怕眼前的两个人出了什么事情。

 

“下次肯定不会摔啦！爱丽丝你放心，我已经熟练地掌握这项技能了。”

 

桐人扬起头自信满满地说道，然后又打了一个响指，帅气地把优吉欧搂过来。

 

“优吉欧你不用自责，老大保护小弟是应该的。”

 

“咳，桐人……”

 

亚麻色的男孩乳白色的脸颊有些发红，但又对自己的朋友说出的这种暖心的话无法辩驳。更何况桐人最后还填了一句，

 

“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你的。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

“我会拽紧你，把你拉到正确的轨道来，永远不放手。”

 

优吉欧酸软的手放开蓝蔷薇之剑，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而压在他身上的，是他的挚友，他的爱人，甚至于，教堂的叛徒。

 

而那个人，在把他撞倒后，把自己的黑剑扔到了一旁，狠狠地抓住他的手，像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在优吉欧的耳边念完这句话。

 

一瞬间的回忆像是浪潮拍打他的大脑，敬神模块不断放出疼痛，让优吉欧不得不大口的呼吸，眼泪不知不觉夺眶而出。

 

“对不起……桐人……对不起……”

 

——优吉欧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他为了自己的自私、欲望、懦弱，接受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诱惑，将自己最爱的人囚禁起来。

 

“谁叫我宠你呢，优吉欧同学。”

 

桐人抬手给了优吉欧一个爆栗。他无奈地看着优吉欧没出息地流眼泪，挣脱开优吉欧的怀抱，轻轻吻去泪痕。

 

“那么，下一个战役，一定要活着。”

 

“然后去看那个，我想展示给你的世界。”

 

7

摩托车发出不愉快的声音一路奔驰，两个年轻的男人发出了愉快的笑声，穿过风的阻挡，伴随着黄昏与黑夜的间隙在郊外飞驰。

 

两个人最终在一个小山坡停下，历时一个多小时的旅程让优吉欧有些疲惫，他估摸算了一下自己的电量，应该能撑到回去见了丈母娘。

 

桐人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伸出舌头舔着自己干燥的嘴唇，然后拉过优吉欧的手轻快地跳上山坡，看着远处的天空，一轮圆月与红日交替，黑夜慢慢吞噬了黄色的苍穹。

 

桐人指着远处的天空，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

 

“优吉欧，这是我的世界，那里是自然。”

 

然后划过一条笔直的线，指着相反方向的城市：

 

“那里是钢筋水泥。”

 

“这个世界很不美好，让我经历了很多困扰的事情。”

 

桐人黑发飘扬，优吉欧静得听到了自己身体零件运转的声音，意外的，没有像以往那样厌恶自己的身体。

 

“但是我想展示给你看，因为，以后的路，有你陪我。”

 

“所以我要去接纳它，而不是逃避它。”

 

——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活着分很多种，亚丝娜问过我，在VR发展迅速的今天，如何才会分辨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拟。如果在未来，信息的获取量也无法分辨，那么，最后的方法是——”

 

他看到对面的人露出微笑，优吉欧伸手拉住桐人，低声道：

 

“是心与心之间的羁绊啊。”

 

——如果活着没有实感，那么总有一个人，会撬开你的世界。

露出来的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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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拂晓黎明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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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感谢，能够看完的你们